立夏前后的菜市场里，蚕豆又多了起来。那堆成小山似的蚕豆在时鲜菜蔬中间毫不起眼，却让我感到格外亲切。
蚕豆上市的时候是儿时孩子们的节日，这种说法丝毫不为过。尤其是在立夏那天，凡是有小孩的家庭都会用盐水将蚕豆煮好，然后用棉线串起来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。孩子们想吃的时候，便扯下一个嚼在嘴里，粉粉糯糯、带着一丝咸香的简单味道令人多年难忘。
鲜蚕豆的吃法多样，可炸可炒、可烩可汤，还可用来煮糯米饭，而较传统的吃法就是爆炒青豆和豆瓣汤。家乡的蚕豆曾是明清两朝的皇家贡品，这种蚕豆个大饱满，色绿皮薄，肉香鲜嫩，形扁圆，大如拇指，豆身中间略呈凹陷，形似牛脚，家乡人就索性叫它“牛脚扁”。每当蚕豆上市时，家乡人都会买来“牛脚扁”，剥去豆荚，在开水里滚煮两分钟，捞出、沥干；也可直接洗净用热油清炒，青嫩的蚕豆皮虽皱缩在一起，内里却鲜美细嫩，吃的就是这种外焦里嫩的滋味；也可把皮剥掉，用肉片炒了吃，去了皮的蚕豆更加鲜嫩了，翠绿色的蚕豆配上肉片，味道更加鲜美，粉粉嫩嫩，入口即化，吃的是柔嫩芳香；还可用来煮稀饭，用新收的大米加水一起放在锅里慢慢熬煮，煮到蚕豆和稀饭融为一体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呈现出独特的深红色，熬出蚕豆特有的鲜甜淀粉味和稻谷的清香，吃的是原汁原味。
新鲜的青蚕豆就是这样美味，难怪清代诗人、“美食家”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里说：“新蚕豆之嫩者，以腌芥菜炒之甚妙，随采随食方佳。”“文坛美食家”汪曾祺在《蚕豆二题》中介绍了吃青蚕豆的经历：“只一掰就断了，两三粒翠玉般的嫩蚕豆舒适地躺在软白的海绵里，正呼呼大睡，一挤也就出来了，直接扔入口中，清甜的汁液立刻在口中迸出，新嫩莫名。”如此看来，生的青蚕豆味道好像也是不错的。
但世间的美好大多很短暂，鲜蚕豆吃不了几天就会渐渐变老。当青蚕豆起“黑线”后，清炒时就需多加水，盖锅时间也需延长一些，或者索性把蚕豆的内皮剥掉，将青豆瓣与咸菜搭配着清炒、做汤都可以，也可与里脊肉、黑木耳同炒，不仅让人眼前一亮，还能大快朵颐，清新的乡野气息流转于唇齿之间久久不散。
“青蔓牵衣细草长，高低山路敛烟光。邻居田埂相逢语，十里春风蚕豆香。”又是一年春草绿，鲜嫩清香的蚕豆扣开我们记忆的门扉，也唤起了我们淡淡的乡愁。
原载于《中国报》2020年5月14日 总第3524期 第四版 | 